早在2008年，蒙古人就在距离首都乌兰巴托约半小时车程的土拉河畔建造了一座巨型不锈钢塑像，以纪念令人敬仰的民族英雄成吉思汗。乌兰巴托国际机场正是以这位13世纪征服者的名字命名的。此外，蒙古货币图格里克上还印有成吉思汗像。


眼下，蒙古现今的执政者们却是灰头土脸，无荣耀可言。


已经消耗了大量外汇储备的蒙古政府目前正背负着沉重的债务大山，甚至连公务员的工资都要发不出来了。8月18日，蒙古央行将基准利率大幅上调4.5个百分点，至15%，以期支撑图格里克汇率。图格里克是8月份全球表现最糟糕的货币。


蒙古是一个矿产资源丰富的内陆国家，与俄罗斯和中国接壤的蒙古经济总量为120亿美元，如今正面临全面的国际收支危机。尽管蒙古危机基本上没有对全球金融市场造成冲击，但蒙古在经济上遇到的种种麻烦可以给巴西、委内瑞拉、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等资源依赖型的更大型经济体上了很好的一课。


蒙古经济为经济学家所谓的“资源诅咒”赋予了新的含义。自然资源过于丰富反而会造成经济增长失衡、政府浪费，以及会导致一国陷入财政烂摊子的兴衰周期。



“蒙古本应比现在富有得多。”资产管理公司Landesbank Berlin Investment理财经理卢茨·罗梅耶(Lutz Roehmeyer)说，“蒙古的资源非常容易开采。此外，向中国出售大宗商品的运输成本非常低。在这两大优势上，世界上没有哪个地方比得上蒙古。”罗梅耶在Landesbank Berlin Investment帮助管理价值约120亿美元的投资，其中包括蒙古本币债务投资。


在2011年见顶的大宗商品超级周期中，蒙古经济迅猛增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去年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包括煤炭、铜和黄金在内，蒙古的矿产资源估值在1万亿至3万亿美元之间。


受益于中国经济蓬勃发展以及强劲的外商直接投资，蒙古在截至2015年的十年里成为全球增长最快的经济体之一。在此期间，蒙古经济实现了平均8%的实际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速，而人均收入则激增至4000美元左右。


但在中国经济增速放缓的2011年，随着以诺罗布·阿勒坦呼亚格(Altankhuyag Norov)为首的蒙古联合政府开启了借债开支的盛宴，蒙古形势全面恶化。


2012年，蒙古在全球债务市场高歌猛进。当年，主要为了给全国各地的公路建设项目筹措资金，蒙古发行了15亿美元的主权债务——成吉思汗债券。之后，蒙古经济由盛转衰，为今日危机埋下伏笔。



在2016年6月的大选中，蒙古人民党(Mongolian People’s Party)以压倒性优势击败民主党(Democratic Party)，取代后者再次成为执政党。在共产主义时代，蒙古人民党曾统治过这个前苏联卫星国家，而且当时是没有反对派的。蒙古新总理扎尔格勒图勒嘎·额尔登巴特(Erdenebat Jargaltulga)在发表就职演讲时没有对摆在眼前的任务闪烁其词。“政府工作的重点将是紧急稳定经济并整肃财政纪律。”


清算


之后就出现了8月图格里克汇率崩盘的一幕。


财政部长乔伊吉勒苏伦·巴图高科(Choijilsuren Battogtokh)在一次全国电视讲话中宣布国家陷入经济危机。当地媒体纷纷发布了有关医院和幼儿园人满为患的报道，而政府官员则称，他们没有足够的财力完成在建的医院和幼儿园项目。截至6月底，蒙古外汇储备跌至13亿美元，较上年同期下降23%。


部分公务员的工资将被削减至多60%。已经划拨用于购置办公家具的资金也将被召回。


为支撑图格里克汇率，5月份刚刚降息的蒙古央行被迫宣布加息。2012年发行的10年期蒙古国债收益率已跃升逾2个百分点，至7%以上。借贷成本的飙升促使投资者纷纷猜测蒙古政府可能需要向IMF寻求援助。而IMF官员已经抵达乌兰巴托，准备于近期开展相关谈判。


搞清造成蒙古经济困境背后的原因并不难。在很大程度上，蒙古当前的困境可以归咎于其对铜、铁、煤炭和黄金等资源需求的过度依赖。由于来自中国的需求占蒙古出口总值的80%以上，中国经济放缓正拖累蒙古。



“这一切对蒙古而言都是个坏消息，因为蒙古并没有简单易行的第二手计划。”伦敦大学国王学院(King’s College London)汉学研究教授、刘氏中国研究院院长克里·布朗(Kerry Brown)说，“蒙古的服务业规模极小，在很大程度上依赖农业作为后备力量。由于复杂、充满纷争的历史，蒙古当然对过度依赖中国是非常敏感的。”


令投资者感到担忧的是，此前蒙古财政部长公布的预测数据显示，2016年蒙古的债务占GDP的比例将达到78%。这意味着蒙古的债务占GDP比例将与乌克兰相当，而后者2015年不得不对其美元债进行重组，而据彭博社的一项指标，乌克兰重组后美元债违约的概率仍高达18%。


蒙古总理已承诺推进一项以削减支出、降低债务和吸引外商投资为核心的行动计划。虽然蒙古政府表示其希望避免违约，但违约风险正在成为投资者担忧情绪的一大源头。


据彭博社汇编的数据，蒙古政府计划在2018年偿还约6.5亿美元的主权外币债券，到2021年和2022年再偿还 15亿美元。


蒙古财政部长称，蒙古有一般性政府债务约50亿美元。


“蒙古要么进行债务重组，要么寻求IMF的救助，这两个结局似乎很难避免，”总部位于伦敦的商业情报咨询公司阿拉科公司(Alaco)的资深顾问雷纳塔·拉杰斯卡(Renata Lagierska)说。


屡次三番的救助


有着约300万人口和7000多万头牲畜的蒙古曾多次向IMF寻求救助和帮助。最近一次是在全球金融危机肆虐的2009年。2009年以后，蒙古经济复苏，经济增速一度达到17%，这在一定程度上受益于奥尤陶勒盖(Oyu Tolgoi)大型铜金矿一期工程施工。


奥尤陶勒盖铜金矿


一些人士怀疑，蒙古新政府试图通过夸大危机的严重性为财政紧缩措施争取支持。


“这是出于政治动机，其真正目的是营造一种紧迫感，让IMF和投资者相信蒙古正走在正确的轨道上。”先锋投资管理公司(Pioneer Investment Management)驻伦敦新兴市场债券经理叶尔兰·瑟兹德科夫(Yerlan Syzdykov)称，“债务占GDP比例高企这一事实为他们制定紧缩方案、提振GDP提供了很好的动机和理由。”先锋投资管理公司重仓持有蒙古债务。


虽然蒙古有可能安然渡过这一轮最新危机，但对于这个世界上人口分布最稀疏、以连绵起伏的平原和成吉思汗传奇而闻名遐迩的国家来说，陷入长期经济低迷的风险正不断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