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石油美元（Petro-dollar）是指上世纪70年代中期石油输出国因油价大幅上涨后增加的石油收入扣除用于发展本国经济和国内其他支出后的盈余资金，也指石油资源国通过出售石油而获得的美元收入。这些资金的规模巨大，由于石油输出国国内投资市场狭小，无法完全吸纳，只能进行资本输出，即流回石油输入国，形成回流。最初，石油美元回流主要是进入欧洲的货币市场、纽约的金融市场、各国金融机构和国际金融机构等。由于石油美元的规模庞大且多为国际短期资金，频繁进出时常给国际金融市场带来振荡，因此一直是倍受关注的对象。

    近年来，随着油价大跌，石油美元的规模剧减，地缘政治格局的新动向也使石油美元的前景蒙上阴影，关于石油欧元、石油卢布等提法此起彼伏，似乎石油美元已走入“穷途末路”。

    根基动摇

    石油美元的产生主要源自美国和沙特达成的长达40多年的一项协议。上个世纪70年代，美国国务卿基辛格为挽救美元的地位，与沙特达成互惠协议，美国保障沙特的国土安全，而沙特则同意将美元作为其出口石油唯一的计价和结算货币。这是一笔看上去双赢的交易。美国有着全球最强的军事力量，但却极度需要石油，而沙特则拥有全球最大的石油资源财富。自那时起至本世纪前十年，这种格局其实并未发生太大变化，直到美国页岩油气革命引发的页岩油产量井喷和2014年那场令人扼腕的油价暴跌及其后不知终期的阴跌。

    仅从美国与沙特的立场出发，与几十年前相比，现在的格局出现了什么变化？

    首先，石油作为一种不可再生资源，虽然战略地位在可预见的将来不会发生太大变化，但其稀缺性相对而言有所下降。这不仅源于过去十几年的大量勘探开发投入的滞后效应所致的全球石油产量大幅增长，而且源于美国页岩油气革命引发的页岩油产量井喷。对此甚至不必查看数据，仅从2015年底美国一举取消了持续数十年的石油出口禁令就可看出，美国原油生产商是多么迫切想要降低原油库存。墨西哥是美国长期的石油供应“后院”，如今也开始从美国进口石油。加拿大向美国输送石油的管道也因各种原因被搁置，背后最根本的原因是美国不再需要那么多石油。因此，沙特坐拥的石油资源不再像过去那么吸引人，这是石油美元地位受质疑的原因之一。

    其次，美国的国际地位不再像上个世纪那样稳固。自上个世纪80年代冷战结束后，世界形成了几乎美国一家独大的格局。但随着发展中国家的崛起、欧元区的建立，以及美国在全球战略上的一些失误，此消彼长，使得美国的国际影响力出现一定程度的下降，2016年特朗普被选为总统及其上任后的一系列表现无不暴露美国全球“一哥”地位的力有不逮。这些因素动摇了石油美元背后美沙协议的根基。

    气数未尽

    尽管如此，石油美元的气数远没有耗尽。首先，石油美元的操作和运行是在石油市场有着强大话语权的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欧佩克成员国、国际石油公司、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等各方面联合推动的结果，虽然当下油价持续低迷，石油美元颓势尽显，但离真正没落尚有时日。

    其次，现在并没有另一种国家货币能取代美元的地位。伊朗被制裁后也曾有过与欧元区进行欧元结算的念头，但阻力巨大，难以实施。何况欧洲现在身陷难民危机，联合之势渐弱，且英国脱欧之后，还有其他欧洲国家有意效仿，欧元前景难以预料。俄罗斯与中国、印度之间的卢布结算也仅是一种区域性行为，暂时还看不到扩大化的可能。石油美元的回流的确可能因油价的持续走低而返流回石油生产国，导致整个回流机制的崩溃，但这一假设的前提依然是长期的低油价。

    石油是目前最具现实意义、不可再生的一次能源，对它的消费始终是一种刚性需求。尤其是在核废料处理问题没有突破，新能源成本居高不下、离不开政府补贴的情况下，看淡石油前景并不明智。

    连续两年多的低油价已导致油气勘探投资锐减，给未来供求关系的失衡埋下了伏笔。咨询公司伍德麦肯锡根据近年来的勘探支出数据进行预测发现，尽管2000年以来，全球找到了多个重大石油发现，可确保中期石油供应，但除非勘探成功率增加，否则长期石油供应不具可持续性。尤其是过去4年，勘探找到的储量从2008～2011年的190亿桶剧减至2012～2015年的80亿桶，油价下行以来，勘探支出的大幅削减直接导致2015年仅找到29亿桶石油储量。业界2016～2018年的勘探和评估支出仅为每年400亿美元，不足2012～2014年勘探和评估投资的一半。伍德麦肯锡认为，2035年将出现石油供应短缺现象，而此前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加快油价上行的进程。（陆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