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公立教育长期以来饱受诟病,沉闷的教室,刻板的老师,教条化的知识传递,一考定终身的测评方法简单粗暴…让越来越多的家长开始转向关注体制外的教育方式。私立的国际学校尽管收高昂的学费,依然备受追捧。以北京建校一年的鼎石为例,200名额的招生开放日,来访的家庭上千。
家长放弃免费、廉价的公立教育,甘心十几、几十万的学费付出,从表面看是优质教育资源紧缺的无奈之举,实质上很多是对中国式教育模型叛逆式的狂欢。家长对于国际教育有多少理解,对于孩子是否适合这种教育模型,一无所知,人云亦云。
狂热的中国式教育集体叛逃的背后,我们到底在渴望什么样的教育?
尊重个体发展的,重视思维培养、知识新鲜、体能结合的全人教育。知识的集散地应该突破校园重重围墙;传统的教室、图书馆甚至是老师都不再是教学中心;学生是推动课程设计、教学改革的动力;科技会更充分、恰当的被应用于学习场景中,提升知识传递的效率。
北大附中正在进行这样一场教育实验。
在主教学楼的东侧,学生们正分组围桌而坐,激烈地讨论,他们正在为明德书院制定新一年的计划。明德书院,是北大附中七个书院中的一个。“书院”类似英国私立学院的学院,是由不同年纪的学生自组、自选、自治完成的团体。每个书院都有个性鲜明的章程和活动,以此来吸纳更多新成员的加入。从书院理念打磨,到招新创意、海报设计、活动组织都是由学生一手完成。
在二层穿行,一侧的书院活动室连在一起,设计各异,或是色彩绚丽,或是突出科技感,学生采购塑造属于自己的风格。而另一侧就是教室,教室门口摆放着一排格子柜,墙上的课表引起了我的注意,上面写着地理教室所有的地理课时间,以及课程老师。课程表传递出一个信息,这间教室不再是某个班级专属的空间,而是从教学的角度出发,围绕课程特色而构造的专业教室。
从课桌的摆放,就能看出教学理念的“脱轨”。传统的单人单桌被几组蜂巢状摆放的桌椅取代,侧重讨论的课堂取代了以往老师单向的知识灌输。学生作为学习的推动者,积极参与到这场属于自己的成长剧情中。在这种结构下,老师不再是编剧和导演,他的角色是一个启发者、引导者,激发主角潜能,未来可能是剧务,甚至跑龙套的。
在道尔顿学院,一堂创业课正在进行中。老师主宰课堂的时间被压缩成几个提问,简短的英文说明之后,学生开始思考并热烈讨论,两名助教认真记录着课堂进度。助教通常是道尔顿学院某届的学长,如今已进入美国高校或毕业,回到高中为学弟学妹们提供学业上的帮助。
和其他公立学校内的多引进国际课程不同,道尔顿学院的课程和教学方法都是本校研发,就比如新开的英文创业课。从课堂形式上看,与其说这是一节高中课,不如说更类似企业内训,推演沙盘。主讲人张璐欧老师更多的时候穿梭于各讨论小组间,观察或者参与小组讨论,鼓励我们这些观察者更近距离的倾听,和他一起扑捉迸发中的思维火花。为了刺激每个人的参与感,讨论小组的分配也是充满流动性的。一堂课结束,老师会根据学生反馈,进一步优化。
在北大附中这个校园里,“走班制”打破了学科界限、班级界限、师生角色界限,不仅让学生成长,也在推着教学者不断摸索“用户”需求,不断自我迭代。在这个转化的过程中,教育从宏观调控转入市场经济的时代,供求方的自由选择,最大程度的激发了双方教与学的积极性。“走班”重塑了平等师生关系,衍生出亦师亦友的“导师制”,正在升级中国的教育文化。
我们的学生时代是“大锅饭”,班主任一人管理40-80个学生,其作用主要是督导、管理,批量化生产,根本不会考虑个体差异,为每个学生的未来筹划。而作为学生,也并没有对缺乏关注、茫然而感觉到不妥。分数、排名粗暴的把好、差生的分界线割出一道口子,于是好像葫芦吞枣一样,我们莽撞的冲出了属于班主任的学生时代。如果足够幸运,遇到一个为学生逐一规划将来的班主任,也许会活出另一番景象,而大部分的差生还是在堆放他们的废旧厂房里渐渐被遗漏。
导师制的出现正在改变过去班主任制的问题,单向的学生管理变得精细化,1对15个的师生比,集体管束变成了个体指导。在每周固定见面时间,老师可以及时发现问题、提供帮助,引导学会自我管理的方法。当然,这只是改革的第一阶段。北大附中正在进一步计划完善导师制,设立首席导师,让学生和老师之间双向选择。
北大附中所计划的“双向选择”,从课程到师资的自由组合,是投向旧教育体制深潭的一块石子,激发了教学活动中所有分子的活性。学生不再只是等待老师发号施令,老师也不可能继续墨守陈规。巨大的外力,在推动着教育科技和新产品在校园里高效地实施。
北大附中设有四个学院,行知学院(高一高二国标课程)、元培学院(校本课程)、博雅学院和道尔顿学院。其中,博雅学院是由出国单元衍生而来,每个班级的规模在10-15人,开设五个核心领域课程:批判性阅读和写作、人文、数学、自然科学探索、社会科学研究。在研究性学习的基础上,内容更加多元。在博雅学院的公众号上,我们看到,阅读的课表涵盖了中西方各类经典,从《沈从文研读》读到《经济学原理》,从《聊斋》、《周易》看到《TheGreatGatsby》。
西楼三层的讨论室里,博雅学院的孙玉磊老师正在演示微软365是如何被应用于校内教学。基于文史哲经典的读书报告+课堂讨论+互评,构成了博雅学院最特殊的学习方式。在这个被定义为O2O学习模式中,师生交流离不开资源共享、开放的网络交流平台。孙玉磊把学院的教学定义为“小班式的反转课堂”。
孙玉磊随意打开一个主题文档,里面是同学和老师针对某一个话题互相回帖的讨论,老师刚刚追帖分享的资料,热腾腾的学习内容新鲜出炉。在课堂里使用更适合学生学习习惯的教学工具,“极端”适应这个科技时代的变化,是大势所趋,这是博雅学院孙玉磊对教育的理解。他觉得如果一节课只需要老师“单讲”就能完成,不需要互动,那视频或者文档可能是更好的教学表达方式;而目前手机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那语文学习也应该由过去的抄写升级到对文化更深层的教养。学习反馈可以用更多的形式来展示,即使是在完成一个语文作业上。
这种思路紧跟时代。很多国际学校,老师布置作业只提出一个开放性问题,学生的答案可以是论文、PPT,甚至是一段视频。要充分的表达,获得更好的评价,需要学生不断主动地去填充能力仓库。这正式跨学科、多学科混合的“项目制”学习方式。开放性的反馈机制,实际上是目前全世界最好的学习方式,他的精髓在于激发学生的“自驱力”。
值得一提的是,项目制有个基础,需要跟参与的学生签订契约,由学生来设定自己的学习计划,而学习的总进度需要由老师和学生讨论得出。
好的教育,不拘泥某种固定的行为方式,要契合这个时代学习者的生活常识。更重要的是,教育不是资源的堆砌,而应该是“断舍离”。断掉教育工作者的思维惯性,舍弃对新鲜事物的成见,远离对资源的过分依赖。打开教育思路,选择世界上最先进的方法,致力于培养学生独立思考、创造力、动手能力,致力于培养学生作为一个优秀的人的“根本”,从容应对未来不断变化的挑战。
“授人以渔”是北大附中课程改革的核心。自上而下,集中核心。尽管这种教育模型目前在全球范围内不是个案,但是对于中国早已板结的公立校而言,是颠覆性的,做起来要比想象的困难。要做搅动体制风云的学校,不仅需要眼界和魄力,还要坚定的信念,不断追寻教育更好的方法。
目前,结合多种在线技术的翻转课堂是北大附中教育理念的主要呈现形式。科学领域的课程是以综合实验为课程主线,学生通过查文献自主设计定量实验,分析数据,撰写实验报告,并交流分享;数学课程以任务清单为基础,学生需要整合老师提供的视频、课件等资源自主合作学习,老师通过评价,基于整体和个体的学习情况进行针对性辅导;人文学习则是采用翻转课堂,提升阅读能力和文学素养。最值得一提的是,和其他学校国际部不同的是,北大附中的道尔顿学院没有直接套用IB、AP等课程,而是自主研发课程,以小班讨论为常规教学方式,培养学生批判性思维。此外,艺术和技术课程强调兴趣开发和动手能力的培养。
然而,翻转课堂并不是全部。北大附中已配备专门的产品团队支持教学、管理平台的开发、运营,把技术渗透进学生学习,老师教学、学校管理的各个细节。但这也不是全部。作为中国最具探索精神的公立校之一,北大附中开放的教育精神不仅突破了公众对于公立校原有的认知,也超越了国内众多的知名国际学校目前的教育模式。校长王铮已把目光放在了Minerva、altshool这些与时代结合更紧密的学校上。
目前,北大附中正在筹办一所“未来学校”,以批判性思维为教育的核心,灵活运用各种教学手段,让学生可以充满乐趣地主动学习知识,最终得到自我发展。未来学校负责人纪科说“它不是单纯的线上学校,也不是单纯以各种高科技或者电子屏幕堆砌出来的一个学校”,而是构建一个没有物理围墙、学习围墙、思维围墙的崭新的学习者组织形态。这并不是说未来学校不重视技术的应用,他所做的是为教育选择更好的“适用性”,所有的手段,无论线上线下都将被最优的应用在教学当中。
尽管对中国的公立校而言,政策依然是“捆扎带”,影响到技术和师资的发展,但北大附中的创新探索还是给了我们很大激励。到底在渴望什么样的教育?也许,这就是答案。